富士康“十二跳”之后的反思

发布日期:2010/5/28 10:39:42

      5月26日,就在郭台铭驾临富士康深圳厂区的当晚,第“十二跳”还是发生了。

  其时,郭台铭开放了富士康厂区,以一种少有的透明姿态,向外界展示其神秘的王国;他鞠躬道歉还召开了座谈会,与专家、与社会各界,探讨面临的窘境和企业存在的问题;深圳市的领导,也赴富士康进行调研;深圳市的相关职能部门,也先后介入调查,并提出了各种解决建议,这些不能不说是积极的举措,却仍未能阻止第十二跳的极端之举,仍未能给那些绝望的生命,带来生的希望和活下去的理由。而相关人员和部门的积极介入,与绝望的生命之间,也好似形成让人无言的观望——那个笼罩于富士康的诅咒,真的能在这些积极的干预下,找到解脱的密码吗?

  四个月之内十二跳,十死二重伤,无论从哪个角度,都彻底冲垮了人们惯常的思维和心理底线。而在各界不断探寻事件原因和寻求解决之道的急切之中,不妨说,其实也无奈地隐含了之于未来可能的不自信。这种不自信,来源于找不到明显原由的无所适从,也来源于看似找到了原由却远水难解近渴的焦灼。

  在对富士康接连发生跳楼事件的分析中,大体否定了富士康是“血汗工厂”的认识,不仅郭台铭否认这种不假思索的习惯性界定,就连媒体“卧底”暗访的结论,也很难支持这种认识。相反,这些接二连三的报道,却给我们勾勒了一个不那么血汗,反而显得很人性的富士康。的确,只要不是无视现实,我们应该承认,更加的血腥和更加不堪的“血汗”,无处不在地厕身于我们周围,其中的许许多多,根本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,绝非畏畏缩缩隐身于角落。

  但是,尽管富士康与固定语境下的“血汗工厂”不能同日而语,大量的信息披露依然使人们产生这样的印象,富士康的模式,还是一种“血汗”模式——在制造业的最低端,精细、严格甚至苛刻的管理,将有血有肉、有爱有恨之人异化为智能的机器,甚至,仅仅是机器上的一个根本无需动脑的零件——而相关的针对防止坠楼的应对,也围绕此展开。心理疏导、关爱组织、构建沟通渠道,乃至在宿舍窗户上加装防护网,都在陆续施行,可虽然这些都是紧急应对的必然之举,人们却依然有理由表达怀疑,人性化的干预措施即便能够持续,它们是否有能力改变制造业最低端普遍的产业运行模式?

  在对富士康事件的反思中,其实人们已经注意到,将活生生的人塑造成机器甚至机器上的一个零件,也许是跳楼频发的一个相对明显的诱因;而导致此诱因的,则是“世界工厂”产业分工下,中国低端制造业极为普遍的产业现实。于是,如若改变这种无法忍受且利润低廉的产业模式,只能寄希望于产业升级。可更为显而易见的现实则是,就目前而言,这种想法真的是现实的吗?

  可以断言,在一个很长的时间内,各种残酷的“血汗工厂”以及如富士康这样看上去不那么“血汗”的工厂,依然会存在而且有一大堆存在的理由;临时应急以及持续的心理辅导和社会关爱措施,也依然是尽力解决问题的首选。但现实世界的残酷一面却在于,机器一般地被安排、被生存,如蚂蚁一样的希望和命运,已然成为我们这个社会习以为常的阶层形态。而且,这样的阶层形态,有固化和封闭化的趋势。有关“蚁族”的调查显示,“蚁族”中的八成,来自于“穷二代”,反映出严酷而让人绝望的“代际壁垒”。

  富士康所发生的悲剧,我相信从技术角度,难以找到富士康的硬伤;我更倾向于认为,这样的大悲哀,源自世界产业链条最低端的苛酷现实。这不是富士康独力所能解决,甚至,也不是社会和政府的紧急应对所能解决。给人以生活工作的乐趣和希望,不仅是对于富士康的吁求,更是之于现实的期盼。